名作欣赏
末日黄花
格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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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下午,我都陪颜小菊去商场买东西,胖红红守店。每次回来,胖红红都兴高采烈迎上来问:“买了啥子?”
有两天空手而归。颜小菊窝在色彩堆里左右为难。洁白的,透粉的,天蓝的,翠绿的,金黄的,她抓着这个说好看,又抓那个也说好看,真好看。我问她不是要买大红的吗?她点头,却仍是抓着别的。终于想到要买红的,又看到缝着心形的,绣着玫瑰的,打着无数风琴褶的。我提醒她那种价格不菲。一问价,把她吓得跑了出来。时间来不及,等我们回到店,她还在念叨:“为啥那么贵,真是好看死了。”
买礼服时,她又被婚纱迷住了。开始,她趴在玻璃窗前踟蹰着不敢进店,我硬拉她进去,她的眼睛一直眯着,像是被富丽堂皇晃得睁不开。她站在一白一粉两个穿婚纱的模特中间,抬头仰望,店主问我们谁穿,她低下头,拉着我就跑出去了。
“肯定贵死。”她喘着气说。
“婚纱都是租的,花不了多少钱。”
“我晓得,租也吓死。”
我想,倒也是,对于她来说,上百块就算贵的,这又何止。她又跑到另一家卖婚纱的橱窗前悄悄看,感叹着:“我们老家没有谁穿过,要是有谁穿这个……”她没有说下去。
最后,礼服买的一条红纱裙,以便防止回老家结婚穿不得平时还可穿,因为老家只有冬天才抽出空来办婚事。床上用品和内衣鞋子到批发市场的地摊前买的,便宜一大截,给钱时,她仍心疼得蹙眉。
刚到店,胖红红就从门口蹦过来,抢过颜小菊抱着的大包,喳喳叫着进了厨房,一会儿又跑出来,后面跟着笑呵呵的江师傅和唱着歌的王小米。
除了内衣,胖红红把那些东西一样样抖开,到处是塑料口袋的炸响声,整个餐厅一片通红,红得眼睛要晃花了。
“安逸,安逸。你哥子安逸。”
江师傅满脸喜色,不停搓手,说不出话来。
颜小菊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像是累坏了,坐在吧台前的桌边,弓着上身,一支胳膊撑头,瞧着江师傅那双满是油污的人造革皮鞋,幽幽地说:“我越来越觉得这红色好土哟!”
“那么喜气,好。”江师傅笑得合不拢嘴,“好得没法。”
“哼。”颜小菊说,“买块红布回来你也要讲好看的。”
“小菊。”江师傅说,“你咋……”
“我咋?”她双手扶着头,“红红姐,求你,别弄口袋了,我头要炸了。”
胖红红正翻出裙子,双手高高提着簌簌抖动。“腰身才好哦,颜,你穿上肯定像仙女。”
“啊,哈,我还仙女。”她站起来把被套往口袋里塞,“别逗了。小米哥,将来你可要给我红红姐到商场去买,千万别弄些地摊货。”她白了江师傅一眼,“我这命,贱死。”
“她啊,生米早成熟饭了,哪个还管她。”王小米说完就往厨房跑,还是被胖红红飞起的脚踹了屁股,夸张地唉哟一声叫。
“菊,你怎么天天死啊死的。”我说,“我这参谋长没当好吗?”
她愣了愣,随即向我微微一笑,眉梢挑起来,“茜茜姐,千万别误会。有的人,你不提醒他,他到死看不清。”
“你又说死。”
这时,沈月月听到动静,也过来凑热闹。江师傅像是动了气,张张嘴要说什么,一见沈月月,浑身不自在了,脖子往前探了探,脸涨得通红,终究什么也没说,进了厨房。他急速行走的样子,像在逃跑。
“颜。”胖红红故意虎着脸说,“你咋变成王熙凤了?那么歪,新娘子要温柔。”
“我有吗?有吗?”她努力朝我们微笑着。
“月月姐。”她欠欠身子。
“啊,你们这是……”
“她要当新娘子了。”胖红红说。
沈月月身体朝上挺了挺,长吐一口气,“啊,祝贺。”又指着胖红红手里的裙子对颜小菊说:“适合你,小巧玲珑型。”
“不土吗?”
“不土。”
“啊,还买了床上用品,怎么糅成一团呢。”沈月月用那双白净的涂着黑指甲油的手提起被套一角,“来,叠好再装吧。”
颜小菊像得到命令,把刚塞进去的又掏出来。我们一人扯一个被角,沈月月伸展着双臂,一股股逼人的香气淹没了餐厅。直到沈月月离去,颜小菊仍傻呆呆欠着身子,像刚刚恭送完一位贵妇人。
我和胖红红同时叫她,她吓了一跳,急速眨着眼睛,从恍惚状态渐渐恢复过来。
“你丢魂了?颜。”
“不用怕的,都是传闻。”我拍拍她的肩。
“喔,我真的不是怕她。”她看着我说。
“那你怎么了?”
“我……我就是好奇。”
我想起她给沈月月道歉那天,身子倾斜着,视线越过藤椅,一直往里,挤过布帘的缝隙,伸长脖颈,恨不能让眼睛拐个弯。
“那你紧张什么。”
她沉默半晌,向我知礼地微笑:“我也不晓得。”
“我晓得。”胖红红说:“你怕她们的床,你怕你也躺在那张床上,你怕你不能躺在……哎呀,你啥子都怕。”
她好像没听胖红红说什么,自顾理顺那些搬乱的桌椅板凳,用力吸溜着鼻子。她满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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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板买了些拉花气球和囍字,让我们用一个下午去布置,他守店。
颜小菊和胖红红一边一个挽着我,我们的步子有些踉跄。王小米说我们勾肩搭背的样子跟沈月月那帮人没什么区别,我和胖红红去追跑远的王小米,没追上,反身等江师傅和颜小菊。却见他俩一前一后走着,江师傅不时回头瞥颜小菊。一大早我们就发现这点,颜小菊每次到厨房端菜,江师傅都要斜眼瞥她,却不说话,只是把锅弄得叮咣响。她呢,也不抬眼,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江师傅闷着头走到我们前面去了。
“看嘛,他们真闹别扭了。”胖红红说。
“菊,你快点,他们都到了。”我喊。
她撵上来。我指着宿舍楼靠街道几个贴有囍字的窗户说,“不光是你们,有很多人在这种宿舍结婚,你不要不高兴。”
“茜茜姐。”她说:“我半点没嫌弃,好感激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又像没什么事。
我们走进楼道。房子在二楼,一间卧室大小,双人床靠窗摆放,旁边一个衣架,总体算逼仄了。公共卫生间和浴室在走廊。
“顶好,顶好了,这是楼房呢,比老家不知要好多少倍。”她说。
江师傅又瞥她一眼,像是瞪。
“抓紧吧,时间不多。”我说。
颜小菊铺床,胖红红和王小米挂拉花,我绑气球,江师傅贴囍字。一会儿,胖红红和王小米就闹起来。王小米执意要把拉花以床铺为中心来牵拉,胖红红则要以吊灯为中心,他们各自站在一个角落,弄得拉花唰唰响。
“咋弄都好。”颜小菊在套床罩,胖红红让她看一眼到底哪样好,她弓着身子弄她的被子,“挂上就行,没那些时间了。”
“不行。”胖红红冲到颜小菊身边,悄悄说:“初夜哦。”
颜小菊扭身看一眼说,“挂床这边吧,省事。”
“对嘛,我们新娘子躺在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一朵大花,多灿烂嘛。”王小米嚷嚷说:“你们看是不是这个理。”
江师傅站在窗台上,干笑一声,眼睛又去瞥颜小菊。颜小菊的床已经铺得差不多了。
胖红红说:“要得,要得,算你赢。”又白了王小米一眼,“你想象力丰富得很。”
“菊,你的被套没弄好,中间有个包。”我说。
颜小菊回身在鼓着的一条棱上拍几下,之后,要来帮我绑气球。
“不行,还是没铺好。”
颜小菊攥着两个被角,提起来用力甩,卷起的风把窗台的囍字吹落了。
“你越弄越乱了,我来吧。囍字掉了一个。”
“贴一个就行。”
“那怎么行,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哟。”王小米打趣说。
江师傅跳下窗台,去捡那张囍字,憋得脸通红。
“别个现在身子金贵,使唤不起。”江师傅瓮声瓮气说。
“别个,哪个是别个?”胖红红说。
“十万块的身子,还能是哪个,一根指拇上千元。”江师傅重新爬上窗台,刚刚站稳,囍字又飘下来。
“算他妈啦,就贴一个。”江师傅跳下来。
“你哥子,还会骂人哟。”
“他会。还会偷看,都看出眼屎了,早就过了瘾。”颜小菊平静地说。
“你……”
“我啥子?”颜小菊微笑着望向江师傅。
江师傅瞪着颜小菊,一会儿,脸猛扭向一边。“你不是我家小菊。”
“你性子越来越急了。”
“你自己说你身子值十万。”
“是你说我看不起你,我有吗?”颜小菊仰起脸,脚用力跺了一下。
“你一晚上都在敲墙板,给我说那些女人。她们是什么人你不晓得吗?说点什么不好?”
“是啊,你不晓得吗?你还看?”
“你在故意找茬,我看出来了,就是这样,你看不到我了,你看不起我了。”
我以为我应该说点什么,劝劝他们。可是,我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王小米忽然放了一个屁。他大概以为那是个不会发出响声的屁,或者即使响,也会被他们的争吵声淹没。恰好,他们停了下来,那瞬间,王小米的屁响得很完整,轻细,绵长,悠扬。
王小米怔愣片刻,丢下手里的拉花,用力拍打屁股:“你大爷的,还给老子伴奏。”
我们爆笑。我们已经好久没笑了,自然要比平时更为夸张,胖红红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我歪在她身上,颜小菊张开嘴啊哈啊哈笑叫着,向我们摊开双手说:“你们听到的,他说的是屁话。”江师傅摇摇头,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们笑得足够持久,一波接一波。
江师傅拾起那张囍字,重新爬上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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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胖红红是蹦进来的,两条粗重的大腿砸进餐厅,吧台上栀子花的花瓣飘落两片。后面跟着唱歌的王小米:“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在等待——”
我们刚把桌子搬出去,吴老板捧一挂通红的鞭炮来了。
“出来,都出来。”
我们涌到门外,吴老板把鞭炮挂在柳树上,让王小米点燃。王小米猴子一般敏捷,点了炮,我们捂耳朵的功夫,他已跳回来,甩甩那头鸡冠似的头发,我们都看出来,他在做酷。鞭炮激情地炸裂,把半梦半醒的花巷震得摇摇晃晃,大红的炮花四处飞溅,一股股青烟钻进浓密的柳树里不肯出来。吴老板的脸庞灿烂无比,在这炸裂声中,他一会看江师傅,一会看颜小菊,双手不停地比划。
忽然就有了仪式感。鞭炮放完,才发现不见了胖红红,她竟躲到屋里抹眼泪。
“我太激动了。”她笑着流泪。
“又不是你结婚。”王小米的指头在她头顶点了一下。
“红红姐,呵呵,红红姐。”颜小菊指着胖红红,“你咋哭?”
胖红红就看着颜小菊,半晌,才惊诧地说:“你啥时候变得没心没肺的了?”
江师傅一口接一口往上提气。王小米说:“哥子,悠着点,莫激动很了,晚上还有重要任务。”他把任务两个字说得怪腔怪调。
这一天的客人是多么幸运呀,他们从没经受过我们如此热情周到的服务。掺茶,杯子空了立即填满;筷子掉了,另一双即刻递到面前;桌上的纸巾盒随时满着,不需要大喊大叫;我们还给他们讲今天的喜事,那不是一般的喜事,绝对不一般。他们问怎么不一般呢,我们就抿嘴笑,不说。
不上菜的时候,我和胖红红也克制不住要往厨房跑,就像王小米也克制不住要往餐厅跑一样。整个餐厅充斥着忙碌的奔跑声和奇形怪状的欢笑声,我说奇形怪状一点也不夸张,胖红红的笑声有时就像谁扼住了她的喉咙,那被挤扁而后释放的声音惹得吴老板直摇头。我和胖红红总往厨房跑,是瞧江师傅,王小米跑出来是瞧颜小菊。我们瞧他们的脸。有一次我和胖红红撞见王小米正把江师傅的一双手紧紧攥住,用力揉搓,像要把上面的油水刮到自己手里。
“今晚,你的手,太……太……太有福气!”他又在江师傅屁股上狠狠拍打,“你哥子发了,今晚就发了,要挖一桶金矿。”
我们爆炸式的笑声惊动了他们。
“去。去。”江师傅抓起炒勺举过头顶。
午饭谁也没有耐心吃。后来,干脆集体节食,留着晚上饕餮大餐。
“疯了。狗日的。”
吴老板大概受到我们情绪的感染,整个上午不时盯着颜小菊看,嘴里嘟哝着:“这女子,这女子。”午后,他独自扒了几口干饭,忽然决定要去借个DV来。“留个纪念。”吴老板说。到了晚上,第二波客人来的时候,吴老板欲迎又止,我们就擅自决定不接待了。
“反了,反了。”吴老板黑着脸,尽力掩饰那已溢到嘴角的笑容。
“晓得你狠不下心。”胖红红说着跑到厨房,“备喜酒,没客人了。”又转身拥住颜小菊,“走,去洗澡澡,换新衣,其他活路我们来干。”
“就是。”吴老板把DV对准颜小菊。
颜小菊摘下围裙,到储藏柜提出一包塑料口袋装的衣裳,只见红光一闪,进了带有淋浴的卫生间。吴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举起DV进了厨房。
颜小菊从卫生间出来,我们还没把桌子收拾完。
“菊,太快了,洗干净没有?”
“干净了,大热天,每天冲,没啥好洗的,一点汗水。”
“衣服呢,你怎么不换衣服?”
“吃饭时再换,还干活呢,换了里面的。”
“不用你干活,外面的把里面的弄脏了,你该一起换的。”
“不碍事。”
我们放下手里的活,开始给颜小菊盘头发。她头发又长又多,散开辫子,就多得握不住。我和胖红红累得汗水直流,所有的发夹用完,半瓶摩丝也用完了,头发还没有全部盘上去。我把几朵玫瑰花插到她头发里,她等不及胖红红买夹子回来,拿了把剪刀,要我将那一小绺不知如何安放的头发一刀剪掉。
“不碍事,剪吧,反正以后我要剪掉这些土里土气的头发。”
我舍不得,她拿起剪刀,咔擦一声,剪掉了。
接着,她执意要跟我一起收拾桌子。她端一摞盘子进厨房,被王小米一吆喝,吓得一抖。半晌,她才明白,王小米是为她头发喝彩。她刚要说什么,胖红红把她从厨房拽出来。
“谁要你到他们跟前露脸的?”胖红红满脸遗憾的样子。然后,压着颜小菊的头,把买来的夹子一个个全别了上去,又急着把她推到包间。
“换衣服。赶紧换。”
我和胖红红刚要收拾桌子,厨房喊上菜了。一共十个菜,吴老板要求再加两道,江师傅摆摆手:“够了,够了,吃不完浪费。”
“你们看到没,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的心早就飞到洞房里了。”胖红红说。
江师傅借王小米的西装,王小米送了领带给他,胖红红给颜小菊送了一套化妆品,我送了一对枕头。江师傅从卫生间出来了,热得只穿了白衬衣和西裤。同时,颜小菊也从包间出来了,吴老板的镜头就从江师傅身上一下跳了过去。颜小菊的大红裙子是无袖的小V领,及膝,收腰,百褶,露出紧致光洁的肩膀和小腿,以及柔得仿佛一碰就碎的锁骨。
胖红红冲上去,抓住颜小菊的肩头拼命摇晃:“颜,我的颜……我真想……”她咬牙切齿。
“哥子,哥子耶,还傻起做啥,你的纯正小鲜肉……来来来,吃大餐了!”
我们蜂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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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并没进行多长时间,大家互相敬了两圈酒,江师傅和颜小菊喝过交杯酒,实际是交杯茶,吴老板就撵他们走。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吴老板笑着说,“明天晚点起床,多睡会。”
我们都笑。
江师傅却非要先等吴老板走了才走,一晚上他不知说了多少个谢谢,好像吴老板不走,他就一直把感谢说到底。吴老板就走了。
我们收拾桌子的时候,他们又执意要弄完才走。
“人多好干活,来吧。”说着颜小菊已开始把外面的桌椅往屋里搬。
我和颜小菊抬桌子的时候,意外发现,大家经常坐的“菊花台”那张桌子出了问题。桌子原本是折叠的,我们不愿每天费劲挪下那层厚重的玻璃板,就两人抬进去,第二天再抬出来。记得那天颜小菊站上去时,我听到了轻微的断裂声。更早点,那瓶避孕药跌落下去,也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颜小菊大概也认为是自己弄坏了桌子,但又不愿让这成为事实,她把玻璃板搬下来,扯下那块红台布,桌板中间显现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裂缝,桌腿的横秤也糟烂了。我劝她不要再弄,她仍撑开两只细弱的胳膊,把桌面用力往一起拼。
“不管它了。”我说。
江师傅收拾完厨房出来,见这情景,三两下把桌子搬进屋,拉起颜小菊往外走。
我走进屋子,发现包间的桌子并没收拾,胖红红和王小米却不见了。一找,他们竟躲在颜小菊住的包间。他们在角落里,王小米抵着胖红红,把她一双手按在墙上。
我悄悄来到吧台,拿出我的包走出去,轻轻的,一点点拉下卷帘门。我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刘凯打电话,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向另一条喧闹的街。那里,人们在夜市喝酒划拳。
没过多久,街上竟空落落的了,多远看不到一个人影。我走回花巷,花巷也静得出奇,好几家关掉了霓虹灯。没有人,没有车,连知了也噤了声。一瞬间,整个城市仿佛都静下来,在这个别样的夜晚,竖起耳朵,要倾听什么。
“要在新房子,新铺,新铺盖,新衣服,新袜子,新鞋,红的,里外都是红的,还要好生洗个澡……我们商量好多回了,要等。”这娇羞的话语在我耳畔回响,才几个月光景,竟像过了许多年,梦一样。我想起颜小菊和江师傅离去的背影,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时而被车灯刺穿。江师傅的背有些驼了,像架着无形的枷锁。颜小菊的步态,倒真有几分妖媚。又左顾右盼,惹得脚下不安生。
想想一整天,我们这些不需要洞房花烛的人,太疯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