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遂宁生活 > 文化遂宁
割草的小梅 - 叶蔚林(四) 《文化遂宁》2021年第一期



名作欣赏


作者简介

叶蔚林 (1933—2006),广东惠阳人。曾任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海南省文联副主席,海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蓝蓝的木兰溪》获1979年全国优秀小说奖,《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一等奖。著有《海滨散记》《边疆潜伏哨》《过山谣》《白狐》《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初别》、《酒殇》《割草的小梅》,歌曲《挑担茶叶上北京》《洞庭渔米乡》《幸福长在春长留》《夏日的牙龙湾》《相思天长地久》等。


割草的小梅

叶蔚林


1

13

1

小梅的确是个可爱而美丽的女孩子,或者正如某位哲人说的:由于可爱而美丽。她的可爱出于她的善良,她的善良植根在苦难与不幸的土壤中,而偏偏她自己却丝毫没有苦难与不幸的感觉和表现。她的美便有一种天使般的圣洁感,令人动心,令人叹息,令人像看星星月亮那样看她。

在刚刚和小梅相处的时候,我常常产生一些远离实际的想象。比如小梅穿一套连衣裙,再配一双高跟凉鞋,她走路时会怎样地顾盼呢?比如让小梅抱一摞书,走过清华园的林荫道,她将会有怎样的神情?又比如让小梅乘船出海,好风满帆,浪飞潮涌,鸥鸟低翔,她又会怎样兴奋欢笑?然而转念间,我又意识到:这一来,恐怕小梅就不成其为小梅了。小梅只能是割草的小梅。

小梅很沉静,但从来不发愁。小梅很少纵声大笑,但出自内心的愉悦,却时常灿烂着她的面容。特别是小梅在沼泽割草的时候,更显得美好。

说到沼泽,前面我把它形容得那么美妙,那么富于诗情画意;说到割草,轻描淡写,似乎极其轻巧。一方面与事隔多年有关,正如人们在温暖时,容易失却对酷寒的记忆而闲谈雪景。另一方面我对沼泽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小梅的影响,借助了她的目光和心灵,去观察,去感觉,或者说是由于感觉到小梅的感觉而产生的感觉。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小梅相伴和帮助,沼泽给我的印象必定只留下黯谈无光,阴森可怖,半年的割草生涯必定苦不堪言。

小梅有两把镰刀,一把短柄,一把长柄,长短交替使用,因地制宜。因此小梅割草的姿势有了间歇的转换,可以减轻疲劳。用长柄镰刀割草看起来是比较舒服的,身体可以直立,改深弯腰为腰部左右扭动。但是使用长柄镰刀必须具备一定条件:地面比较平坦,草丛面积较大而茂密。更重要的是需要技巧,动作高度协调,掌握适当的力度。否则事倍功半,弄不好会砍伤自己的脚杆。我曾用过小梅的长柄镰刀,结果是狼狈不堪,出尽洋相,惹得小梅忍俊不禁。

小梅无论使用短柄或长柄镰刀割草,表面看来,她的动作都相当缓慢,仿佛漫不经心。然而一个上午下来,她割下的草起码比我割的多出两倍。这便是举重若轻,得心应手,这便是艺术了。

我紧跟在小梅身后割草,脚下泥浆唧咕,头上烈日暴晒,周围蚊虫正舞,我们的喘息此起彼伏。我忍不住时而停止挥镰,双手扶膝,半支起酸痛的腰杆,观看小梅割草的姿态。她的柔韧,她的线条,她的节奏,她的旋律,使我联想到杂技和芭蕾,联想到提香和安格尔的绘画,联想到老小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而小梅每每听到我的响动时,也就停止动作支腰扭身朝我回眸一笑,说:“咱们歇一会儿吧。”于是她伸长下唇,朝上长舒一口气,吹动散乱的额发。然后用巴掌转圈儿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手一甩,阳光里便闪出几粒亮点。

在割草的日子里,我和小梅中午不回家,午饭就在沼泽地里吃。早上带上饭盒,藏到避光荫凉处,上面再遮盖些青叶,吃时拢堆火烤烤热。饭菜自然简单而粗糙,但肚子饿得透,吃起来格外有滋有味。有时小梅不带饭盒,临时做。饭做好小梅总邀我再吃一点。小梅的饭菜可谓“丰富”,除了热软的米饭,还煮一锅鲜嫩的马齿苋或水蕹菜,而且总有鹌鹑蛋,花斑一堆。鹌鹑蛋是小梅割草时捡集起来的,奇怪的是她捡得到,而我却从未有过此幸运。小梅叫我坐下,然后剥开一只鹌鹑蛋,蘸点盐末,递给我吃,我吃一只,她剥一只。看我吃得惬意,她就笑。等我说吃饱了,吃不下了,小梅自己才吃。小梅吃得慢而细致,咀嚼时嘴巴不张开,牙齿在口腔内磨动,不伸出舌头左舔右舔。小梅决不是矫揉造作,她压根儿不懂这个。她的端庄优雅与生俱来。吃罢饭,小梅还要掏出一把白嫩的芦根当作饭后水果。她知道我牙齿不行,就只管自己嚼,嚼得索索响。吸着微甜的液汁,她又笑了。

我还要说说沼泽里的“雨浴”。沼泽夏日,气候多变,好好的太阳天,眨眼间风起云来,阵雨骤降,令人猝不及防。起初碰到这种情况,我便张惶失措,狼奔犬突。但四敞的沼泽地根本无处避雨,结果还是成了落汤鸡。小梅应付的办法是顺其自然,雨来时,她索性洗头洗脸。更妙的是她居然备有一小块肥皂,搓出满头白沫,在密密的雨幕中,她像湖中浮出的一个水妖。相信如果我不在场,她很可能脱光衣衫,承受大自然的赐予。雨后,小梅躲到一边,脱下湿衣扭干再穿上,然后就站在草绿天蓝的空廓里缓缓梳理她的头发。她左手挽发,右手持梳,胳膊从头顶拐过来,梳一下头发,甩一下梳子。阳光从侧面照来,给她镀一层金光,勾勒出她那湿润玲珑的身影。这时候,凉风习习,暑气全消,那份轻松舒适,只能属于割草的小梅。

那时我就认定,割草的小梅是幸福的,或者说她的幸福感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我羡慕她,并分享她的幸福。

幸福本来就没有定义、没有标准、没有度量的。幸福并不玄妙,只不过是由对比、反差所产生的一种心理效应,而且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完全出于当时的主观感受。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很难作出结论:帝王定比乞丐幸福。

终于有一天,我想起旺古偷窥小梅洗澡的事来了。我忍不住向小梅说出所见情形,小心地问她:

“这事你不知道吗?”

小梅不经意地说:“知道呀。”

“你应该避开一下才好。”

“不行,旺古会难过的……”

“不过……”

“那有什么呢,旺古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可是长大就不同了。”

“长大还是我小梅呀。告诉你吧,我只给他看后背……再说他现在已经不看了。”


1

14

1

小屋旁那棵豆梨子树,是小梅的母亲栽下的。初来时草草把家安下,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栽下这棵树。栽下时认不得是什么树苗,它弱小如一根羽毛。小梅的母亲勤护理,早晚浇点水。开春之后,树苗居然扎住根,绽出几片新叶。后来还栽下另一些树,全枯萎了,唯独豆梨子树亭亭玉立。有一回,小梅的母亲笑着对沈同生说:

“我很喜欢这棵树。哪天我死了就葬在树下。”

沈同生对妻子说:“我给你买副水晶棺材。”

没料到玩笑竟成真,只是没有水晶棺材。

豆梨子树树形极美,树干笔直,树冠如塔。它也和同族其它梨树一样,先花后叶,叶成心形,对生,油绿肥厚,好像上了一层釉。果实蒂长,细小如珠,好看不能吃。待到霜降之后,叶子将落未落时,鲜红如一束火把。这时候,沈同生常在树下徘徊,抬头看红叶片片坠落,低头看亡妻的土坟,神思恍惚,心似枯井。我听沈同生在豆梨子树下低吟李商隐的《锦瑟》,念到动情处,声音颤抖,目有泪光。

我不知道沈同生是否相信命运,我相信他是相信的,当然,他是从哲学的角度解释命运。他曾开导我说,世界上万事万物,偶然寓于必然,个体看是偶然,整体看是必然。所以凡事应顺其自然,不必强求,费心去算计。

沈同生对旺古、对小梅的一举一动、一眉一眼,了若指掌,但他什么也不说。

旺古是个弃儿,却是个有来头的弃儿,旺古的祖上高陲记曾是县城一方富豪,拥有良田千亩,大宅连街,仆役如云。到了旺古曾祖一辈,兄弟五人,开展嫖赌饮吹大竞赛。不出十年光景,诺大家产,落得个五马分尸,皮毛不存,后代流散四方。这时候,高家有个长工,姓沈,年方20,强悍精明,看准时机,勾搭上了高家38岁的麻脸老姑娘,结为夫妇,出奔云湖镇。麻脸姑娘颇有私蓄,于是资助其夫跑广西贩运私盐。20年经营,几番起落,他们终于发家,在云湖镇广置田产,建起大宅。这长工不是别人,就是沈同生的曾祖父。所以沈同生的祖母在世执意收留旺古时,曾向家人道出其中隐情。当然,旺古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祖上曾经有过的荣耀。

旺古对小梅的觊觎,沈同生一目了然。他知道旺古的躁动不宁,神情呆滞,形销骨损,皆因小梅而起。沈同生对此并无反感,这是正常的人性使然。沈同生同情旺古,为自己无能为力替旺古找个女人而感不安。沈同生曾设想过让旺古离开此地,搬回云湖镇,让他成家立业。但沈同生知道,旺古绝不会有这种念头,旺古宁可枯萎而死,也不会愿意离开他和小梅,何况这事沈同生是不便向大队干部去说的。弄不好会有借故赶走贫下中农,企图摆脱监督的嫌疑。百般无奈中,沈同生时而想起曾祖父与那麻脸姑娘的旧事。当年那麻脸姑娘比曾祖父年长18岁,如今聋哑的旺古也比小梅年长18岁。这种巧合,莫非天意。沈同生这么思量的时候,觉得就将小梅许配于旺古,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人世沧桑,聚散离合,谁能逆料?

最早发现旺古偷窥小梅洗澡的并不是小梅自己,是沈同生。他小吃一惊,但也不生气,同样认为这是人性使然。他既不指责旺古,也不点醒小梅。他知道事情一旦戳穿,就会打破固有的和谐,再难融洽相处。沈同生几经思考,采取极明智的措施:有意无意地拾来一些柴草杂物,堆放在竹篱墙外,挡住竹篱墙上的缝隙。过了一段时间,沈同生又有意无意地将柴草杂物搬开。

于是旺古再也不偷窥小梅洗澡了。

小梅钟情于小陈,沈同生从一开始就觉察到了。沈同生感到欣喜。眨眼间,小梅就长成亭亭少女。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就像花开、水流那样自然合理。他愿意看见女儿那被初恋照亮的双眸,有时灿若晨星,有时幽深如潭。

小陈自然是个好男孩,周正、诚朴、老成、懂事。不过普天下好男孩恒河沙数,而小梅孤守僻处,无缘接触。小陈成了她唯一的选择,无可选择的选择。沈同生不禁唏嘘,替小梅感到委屈。但是活又说回来,无数的男孩不来,单单来了一个小陈,这就是缘分吧。沈同生满怀慈爱注视小梅,默默祝福她对小陈的爱得到回报,最后结出好果。然而沈同生想到有朝一日小梅要离开他时,他的心又揪紧了。他不能想象身边少了小梅,他还有多少可能继续生存在这荒凉的河岸上。

重阳过去不久,农历十月初二,是小梅母亲的生辰。像往年此日一样,沈同生和小梅为坟头培土。不烧香焚纸,不供献酹酒。沈同生尊重妻子生前淡漠,不重礼仪的习性。沈同生扶住小梅的肩,默默向亲人三鞠躬。旺古则照例跪倒叩头,保留乡间固有的方式。

豆梨子树的叶儿已经开始泛红。

沈同生久久绕坟踱步。末了抚摸着粗糙的豆梨子树干,沉一口气,慢慢对小梅说:

“小梅,你听着,我是永远不会离开你妈妈的。”

小梅镇定地望着父亲,毫不犹豫地说:“那么,我永远也不离开爸!”


1

15

1

那天早晨,我来到樟树渡口喊渡,高举摇晃那根竹竿,但不见旺古摆渡来接我。却是小梅来了。她在对岸喊什么,但听不清楚。小梅就挥动双手做出要我回去的动作,然后她就匆匆离开河岸。

我寻思一定是旺古病了,这些日子他显得软弱无力,气息恹恹的。

我只好返回云湖镇。

旺古病得不轻,且病势来得凶猛。旺古是傍晚时突然晕倒的。当时旺古坐在草棚外面,等候小梅割草归来。远远看见小梅驮草的身影了,旺古起身去迎她,刚迈出两步,就直挺挺仆倒,额角碰在一块石头上,流出许多血。

旺古整整三天三夜昏迷不醒,浑身火烫,呼吸粗重,虚汗淋漓。沈同生和小梅急得团团转,束手无策。摆渡人本身病倒,谷河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小梅会游泳,提出泅过谷河去云湖镇喊医生。沈同生坚决制止。这时天已经断黑、何况即使喊了医生,医生又怎么渡河!小梅很后悔,这么多年没有跟旺古学会摆渡。

只好听天由命了。唯一的药是十几片阿斯匹林。

小梅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衣不解扣,眼睛只看着旺古,寸步不离旺古。小梅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用毛巾湿水不断为旺古冷敷,拭擦全身,这时候的小梅,完全抛开少女的羞涩和男女界限,亲手将旺古汗湿的衣裤剥得精光,她觉得这样旺古会舒服些。这时候的小梅,面容一改沉静温婉,变得僵硬凌厉,唇线下沉,牙关紧咬,通红的双眼好像火在水下燃烧。这时候的小梅,脑子里犹如冬天收割过的稻田,一片空荡荡,只有一个念头乌鸦似的在那里绕来绕去:旺古不会死,旺古不要死,旺古不能死!

小梅深深自责,近两三年对旺古有所疏离。虽然小梅开始就意识到这是不应该的,没有必要又没有道理的,但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障碍,像一道无形的墙,横立在她与旺古之间。小梅越想像以往样自然地接近旺古,临了却越发不自然,莫名地紧张和退缩。小梅企图摆脱这样境况,但做不到。这是因为小梅对自己身体所产生的种种变化,不能处之泰然。每当经血来潮,她不得不躲起偷1偷加以处理,乳房一天天大,胀疼难忍,而且无意中她竟发现在小腹下端,两腿之间的三角地毫无道理地生长出一层柔毛,她狠狠地拔丢,但隔不几天又令人绝望地复生了。这一切都是不可告人的神秘。没有人给小梅解释这些神秘,小梅便被神秘所困扰。困扰不但出于小梅自身,还来自旺古方面。旺古喜欢小梅,前一样,现在一样。在小梅的感觉中,前后有明显区别。从前旺古是流水清风、阳光和月光,时时处处,宽宽松松地包裹着她,抚爱着她。如今呢,旺古似乎对她喷射渴望的火,强烈而尖锐。小梅有被灼伤的疼痛感,于是下意识地加以闪避。

当眼下旺古濒临死亡,毫无知觉,赤裸裸横陈在小梅面前时,神秘、一切障碍、一切距离,不复存在了。生与死不过是左脚和右脚的倒换,男人和女人原是相连的一体。这三天三夜,在小梅的头脑里,许多朦胧的思想,一一趋于明晰。小梅蓦然醒悟:旺古眼中的渴望,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渴望男人对女人必须做的事情。可怜的旺古,为了压抑这种渴望,饱受折望,以致病倒并可能死去。小梅后悔自己醒悟得太迟。否则她会心甘情愿满足旺古的渴望,做某种女人必须对男人做的事情。她是有能力拯救他的。然而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旺古要死了。

“旺古、旺古叔,你不要死!睁开眼看看,我是小梅,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梅……”

第四天凌晨,沈同生听见小梅号啕大哭,急忙爬起床,从小屋奔入旺古的草棚。他看见小梅趴在旺古床边……沈同生心里猛地往下一沉……

“旺古他怎么啦?”

“他活过来了,刚才睁开一下眼……”小梅话没说完,一头就栽到地上。

七天过去,得不到小梅他们的任何消息。我下决心从谷河上游过桥,绕道60公里到达对岸。

在晚霞中,我远远就看见小梅搀扶着旺古站在草棚前向我招手。走近前去,我发现小梅苍白、消瘦了许多,人似乎也长高了一些,眉目间多了一种沉思的成熟。旺古软弱地倚在小梅肩上,像一个孩子,向我艰难地笑笑。小梅欣喜地告诉我这些天旺古死而复生的情形。临了,小梅说:

“七天没割草啦,从明天起得铆劲补上。小陈快要来收草啦。”

时令又到了冬至。大队突然通知我撤回云湖镇,还是上公社水库工地去,不是抬石头,是去办工地广播站,限我三天内报到。

我向小梅、沈同生和旺古告别。告别的当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有腊肉,有半瓶杂粮酒。小方桌摆在屋前空地上,我们四个各据一方,无声地频频举杯。其时河岸无风,天气晴朗,初冬的阳光温温地暖人。屋侧那棵豆梨子树,叶子正红得鲜艳。远望沼泽,衰草连天,一片苍凉寥廓……由于命运的驱使,我与他们相处了大半年,他们帮助我、照顾我,待我以善意和真诚。我想对他们说几句感激的话,但一时却不知如何表达。我想最好的感激,莫过于在今后的岁月里,记住此时此刻的氛围,自己也能以善意和真诚待人。这样,纷纷扰扰的世界大概会增添一分和平与宁静。他们也没多说话,沈同生和小梅只是反复叮咛:

“以后常来看我们啊!”

旺古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他们一起送我到河岸。沈同生就在河岸上和我握手告别。他摘下眼镜,揉了一下眼睛。旺古摆渡,小梅送我过河。踏上对岸麻石埠头时,小梅对我说:

“小陈这几天就会来。我真想让你见见他。”小梅眼睛里含着笑意,我完全理解她说这话的含义。

很遗憾,我见不到小陈。我鼓励小梅说:

“你有什么话就对小陈说吧。不要躲闪,不要憋在心里头

小梅若有所思地点头,抬起手摸摸头上的红发卡。

我上了河岸,回头望见渡船已经返回河心。旺古从后面拢住小梅,手把手教她划船。

从此,我离开了云湖镇,再没有见到割草的小梅。天地无垠,生命有限。许多地方我们一辈子也许只能到临一次,许多相识相思相念的人,一别永无重逢,再无相见。


1

16

1

他说:喂,你睡着了吗?喂喂,他妈的,你什么也没听见,我算白说了。

(其实我没睡着,但我不说话,我不想说话。)





《文化遂宁》稿约

《文化遂宁》是遂宁市文化馆主办的全市群众文学创作辅导平台性刊物。秉承传承文化精髓,繁荣文艺创作,引领文化发展的办刊宗旨。2021年起,在遂宁市文化馆微信公众号、遂宁市文化馆网站上开设《文化遂宁》网络平台,设置写作课堂、经典重读、名家新作、文艺评论、本土作家等栏目,多渠道服务于文学创作者。将适时从本土作家栏目中遴选优秀作品,推荐给国内重要文学期刊发表,并将在每年年末,将遴选的优秀作品结集出版。

投稿邮箱:2271475330@qq.com

联系电话:5895291

此评论不代表本站观点大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