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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河 - 董立勃(三) 《文化遂宁》2021年第一期

名作欣赏


作者简介

董立勃,50后,山东荣成人。鲁迅文学院高级研讨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新疆作协秘书长,国家二级创作。《白豆》获《当代》“小说最佳奖”和新疆政府“天山文艺奖”,入选2003中国小说排行榜,现正被改编为电视剧及电影。在“2003年中国文学年度人物评选”中被评为“进步最快”的作家。


远河

董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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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马来到河边,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看到了那辆拉水的马车,正从河边走过来。夏兰骑着马迎着走过去。

两匹马在路的中间相遇。夏兰勒住了马。夏兰看着赶马车的人,她看到郭洪的脸。她看到郭洪的眼睛也正看着她。郭洪也和她一样看到了她的脸。

可郭洪没有让马车停下来,他不但没有让马车停下来,反而用马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向前一蹿绝尘而去。

马车跑过去以后,夏兰骑在马上站在原地好长时间没有动。她没有去追那马车,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可一直听着马车轮子的轰隆声响个不停,一直听到它消失在高墙的大铁门里。

她和马的影子被落日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大,直到把一片荒野全部盖住。

天很黑了,完全黑透了,夏兰才从荒野上回来,她在场部门口跳下马,把马拴到了门口的树桩上。看到屋子的窗子还亮着,夏兰走过去敲了一下门。里面响起了李场长的声音。夏兰走进去,把马鞭子交给了李场长。李场长问夏兰骑马骑得怎么样,夏兰说骑得很过瘾。

夏兰说这么晚了李场长还不回家休息。李场长说是该回去了。夏兰说我们一起走吧。李场长说好吧。李场长站起来,夏兰也站起来。夏兰走到门口,李场长把灯关掉了。屋子里一下子黑了。夏兰走到门外,站在门口等李场长出来。不一会,李场长出来了。已经是半夜,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人的动静。没有月亮,也没有路灯,夜就黑得很。看不到脚下的路,夏兰的手抓住了李场长的胳膊。李场长也有意不要把步子迈得太大,好让夏兰不费劲跟住自己。走了一会,好像夜不那么黑了。四周的房子和树也能看出个大概模样了。

到了一个路口,李场长说天太黑我送送你吧。夏兰说,不用送了。可李场长还是和她拐到了同一条路上。夏兰抓着李场长胳膊的手就没有松开。到了夏兰房子的门口,李场长说夏兰你骑马也骑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夏兰还抓着李场长的胳膊,她听李场长说了这句话,她把头一下子靠到了李场长的胸口上。李场长不说话了,夏兰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夏兰一下子推开了李场长,自己跑回了屋子。

第二天又骑马到河边。还是那辆马车,还是在拉水。但赶马车的人却换了一个。换了一个黑脸大汉。

夏兰骑马走到黑脸跟前。问黑脸原来拉水的那个人呢。没想到黑脸抬起头看到夏兰,脸色一下变了。

黑脸让夏兰赶紧走,不要和他说话。夏兰说说句话有什么了不起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黑脸说我们有规定不能和你们交谈,要是发现了我和你说话,就不让我拉水了,还要受到惩罚。

夏兰说,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知道我和你说了话。

黑脸说,他们有望远镜,我们在河边的一举一动他们全能看得见。完了,他们肯定看见我了,明天他们就不会让我拉水了。

夏兰说,那你告诉我原来拉水的那个人怎么了我就走。

黑脸现在只想让这个女人快快从身边走开。黑脸只好说,他被调到了伙房做饭去了,和我换了。

夏兰问,为什么要调他?

黑脸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政府的事,政府说让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问。完了,完了,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完了,肯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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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从高墙里走出来的拉水的马车上,坐在上面的赶车人果然换了一个,不再是个黑脸大汉了。这是个干瘦的黄脸男人。

夏兰看到了,夏兰骑在马上,夏兰没有骑着马走过去,她知道,她就是去问,也什么都不会问出来的。

李场长的马,现在成了夏兰的马。吃过晚饭后,夏兰只要没有事,就会走到场部办公室前。她有时会走进李场长的办公室,给李场长说一声,李场长就会把马鞭子交给她。有时她不进去,就隔着开着的窗子向李场长打个招呼。李场长就从窗子里面把鞭子递给夏兰。

总是要等到天黑透,夏兰才会骑着马回到队部门口。

回到场部门口看到李场长的办公室里灯还亮着,夏兰跳下马在门口站了一会,走过去敲了一下门。李场长问是谁,夏兰说是我。李场长听出是夏兰,说进来吧。进来后李场长说,进来就进来吧,还敲什么门。夏兰说我怕李场长不方便。李场长说这话说得可真可笑,我这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夏兰说有没有水,我喝一杯。李场长说你倒吧,暖瓶在窗台上。夏兰自己去倒水喝。

李场长说,你又跳到河里洗澡了?

夏兰说,你怎么知道?

李场长说,我闻到味了。

夏兰说,你闻到什么味了?

李场长说,我闻到河水的味了。

夏兰说,你还闻到什么味了?

李场长笑了笑,没有接夏兰的话。夏兰说,走吧,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李场长说,我不回去了,你自己走吧。夏兰说,你为什么不回去了?李场长说,老婆怀孩子了,想一个人睡。老婆怀孩子了,你就更应该回了。你好在身边照顾她呀。李场长说,你真能操心,你怎么不给你自己操操心,你也不小了。你这么大的女人,按说早该抱孩子了。夏兰说,李场长是不是看我老了,没有人要了。李场长赶紧说,没有这个意思。李场长说,只怕是天下的男人,个个见了你,都恨自己不能娶了你。夏兰说,听这话的意思,李场长见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喽。李场长说,我没有,没有。夏兰笑了,说给李场长开个玩笑,李场长不要紧张。

说着夏兰站起来要走。李场长说我送送。夏兰说你不回家又不顺路,就不要送了。夏兰说今天天不黑,有月亮,可以看清路。李场长还是要送。李场长也站起来。李场长刚站起来,头顶上的电灯灭了。屋子一下子黑了。场部刚进了一台发电机,没有那么多油烧,李场长让他们每天晚上只发三个小时的电。过了三个小时就停了。

灯黑了。夏兰站着没有动。李场长不知道,以为夏兰走了。也跟着走。走了几步碰到了夏兰身上。李场长要往后退。可夏兰拉住了李场长的胳膊。拉就拉住吧。一下子黑了,夏兰一定害怕了。拉着胳膊,他们站了一会。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可以看到开着的门,他们只要往前走上五六步,就能走到门口,就能走到门外。可他们好像没有看见这扇门。他们好像看见了另一扇门。那扇门也在这个屋子里,只是它在另一面墙上,只是它通向的是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是天空下的大地,那个地方,还是一间房子。除了一张床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的房子。

因为灯灭了,他们找不到出去的门了。他们走错了门,走到了另一个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门。已经走错了第一步,那么再走错第二步第三步,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了。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可能他们只要说一句话,他们就不会错下去了。可他们不说,他们故意不说。他们知道他们错了,他们故意不说。人做错事时,都知道自己在做错事。可那个时候都假装不知道。

一个夜晚,一间房子,一张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做什么呢?他们当然可以做很多事,可有一件事,他们可能都想去做,都会去做,都要去做。特别是他们已经走到了床边。

床会暗示他们,床会挑逗他们,床会鼓励他们,床会向他们施展一种魔法。让他们像疯了一样,抱在一起,咬在一起,让他们没有羞耻,当着另一个人的面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不但把自己脱光了,还要把自己的光着的身子压到了另一个光身子上,另一个光身子不但不躲开,还要平平地摊开了,让另一个光身子压下来。一个狠狠地压,另一个就怕你不狠狠地压。压的一方,好像不把下面的一方压死不罢休,下面的却是压得越狠越高兴。一高兴就想喊,开始还能让自己不要喊出来,只在心里喊,可过了一会,就管不住了,就喊出了声音。听到另一个人喊,这个人也会喊。听到上面的两个人在喊,底下的床也高兴了。床也想有轰轰烈烈的经历,床也跟着喊。到了最后,人和床一起喊,这么一来,好像要把房子喊塌了。

好多事,没干的时候想干,干过了就后悔。好多事,没干的时候,不知道是错,干过了,马上就知道错了。最先后悔了,知道错了,是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呢?当然是李场长了。李场长从床上滚到地上后,就后悔了,就知道自己错了。李场长没有说我后悔了,也没有说我错了。李场长只是从里面的屋子爬到了外面的屋子。

外面的屋子是办公室。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伟大领袖的画像。只要一进到这间屋子就能看到墙上有一个老人严厉地看着你。李场长从里屋爬出来后,看到了这张画像。这个时候李场长就不但是后悔了。李场长是后悔得要死。要死也不是没有办法死。办法多得很。看看画像旁边还挂着什么。那是什么在淡淡的月光里闪着亮?它们不是随便挂在那里的,它们挂在那里就是要在某一个时刻发挥作用的。李场长不知道它是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但李场长看到了它后,李场长就知道自已要怎么做了。

领袖画像旁边的那个东西,是一把枪。一把跟了李场长好多年的手枪。这些年来,它一直挂在墙上,没有机会用过。好多次李场长看见它,想把它取下来放到箱子里。可看它挂在墙上并不碍事,就当它是装饰了让它一直挂在墙上。没有想到它其实不肯从墙上下来,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个晚上。会有这样一件事情在它的眼皮下发生。

它从墙上走了下来,好像是画像上的那个人派它下来似的。它走到了李场长的手中,让李场长握住了它的把子。不知握过多少次,李场长当然能握得很好,只是手有一点点抖。这也没办法,李场长也不想抖,可手有时也不听李场长的话,就像李场长身上的其他一些部位有时也会不听李场长的话一样。它站到了李场长的手中后,它让李场长把枪口转了个方向,把枪口对准了李场长自己的脑瓜子,对准了那个叫太阳穴的地方。它让李场长的一个手指去扣扳机。李场长的手不能不去扣,这把枪是李场长的,可现在它是代表一个更伟大的权力在执行任务,李场长已经不能左右这把枪了。

手指已经触到扳机了。女人从里边的屋子走了出来。女人显得很平静,是那种海潮过后的平静。女人显然在做这件事以前已经想好了,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后悔的表情。

女人看到了那把枪。女人不知道这把枪的来历,她也会打枪,女人见过枪,知道枪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伸出手来,抓住了李场长的手,抓住了李场长握枪的手,也就抓住了枪。她的两只手扳着那把枪,把枪的方向转向了自己。

女人说,你要开枪,就对着我开吧。

女人说,要说错,都是我的错。

李场长的手松开了,枪被女人拿到了手上。女人又把枪挂回到墙上。女人把跪在地上的李场长扶起来,扶到里边的屋子。女人把李场长安置在床上,李场长就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躺到床上。女人在李场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女人说,睡个好觉吧。

李场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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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场长醒了,从梦里醒过来。李场长走到门外,看到那匹马已经站在门口,吃了一夜的草,它显得很精神。十五个队的队长也全来了,他们站在操场上,等着李场长去下达指示。李场长走过去,把这两天要完成的生产任务给他们说了一遍。说完了以后,他们纷纷向李场长表示决心,表示一定会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李场长挥了一下手,他们马上奔向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回过头,李场长看到了那匹马还在看着他。他走到了它的跟前。昨天晚上只有这匹马站在门口,只有它可能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马好像看出了李场长在想什么,马向李场长摇摇头。好像在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李场长笑了,走到马跟前,手在马背上摸了摸,又在那老长的马脸上亲了一口。老马想,跟了你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这么温柔。

骑着马各个地方转转,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转转。不是头一回转,有事没事李场长经常转。下野地的那么多地,十几万亩地,对李场长来说就像是他自己家的地一样。李场长把农场当成自己的家了。当然也就把农场的地当成自己家的地了。看着什么都亲切,都好看,都有意思。看高粱红得像火,看向日葵像是金黄色的大盘子,看棉花,像是白云从天上落到了地上,看玉米,就像是红樱枪似的,矛子下面还挂了个大手榴弹。

再一天晚上,下野地没有一盏灯还亮着。只有天上的星子在闪动着。下野地的人已经全躺到了床上,没有一个人再说话,只有草里的虫子在低声叫。一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向另一张床上看了看,另一张床上只有沉沉的鼾声。她披了一件很长的衣服,走出门。像这个时候走出门的所有人一样,她在房子山墙的草中,撒一泡尿。可她站起来后,没有顺着出来的路走回去,她好像迷了路一样,一直走到了场部门口,门口有一匹马正在咀嚼夜草。她走到门口,当然不会敲门,只是轻轻地一推,门就开了,她走进去,里面还有一道门,这道门也是虚掩着,又轻轻一推,门又开了。她走进了这道门后,看到了一张床,看到了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可她好像真的迷了路,连床上有人也看不见了,站在床边,把披在身上的长衣服脱了,身上只有这件长衣服,这件衣服脱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有一个光身子了……

好多事都有个关口,过了这个关口,李场长就什么也不怕了。墙上的画像还在,画像旁边的手枪还在。可李场长已经可以半靠在床头,让另一个有着瀑布般黑发的头枕在他的胸上,他的一只手摸着那鼓圆的胸,一只手抽着烟,嘴里还可以说着平常也可以说的话。他的表情也变得很镇定了。

想不想去食堂?

不想。

想不想来机关?

不想。

想不想到卫生院?

不想。

想不想去开拖拉机?

不想。

想不想去加工厂?

不想。

想不想……

本来想说去不去托儿所,可想了想,又没有说。他只好说,那你想干别的什么活。

夏兰说,我喜欢在大田里干活。有风吹着,有太阳晒着,大伙儿一块说着话,多好。

李场长说,那看来,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又一个晚上,还是在同一间屋子,在一张床上,还是同样两个人,还是做了同样一件事情后,但说的却不是同样的话。

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李场长说,什么事?

前几天,村子里大姨来信,说我表哥就在新疆劳改。

在什么地方?

就在咱们下野地。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大姨让我去看看他。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

他叫什么名字?

郭洪。

你放心,只要在咱们下野地的监狱里,我一定让你看上他。

我知道你一定能办到。

这算个什么事。

我还想。

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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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上马去找石管教。

问石管教,你们这里关的人,有一个叫郭洪的吗?石管教说,有啊。

李场长说,他有个表妹,在我们农场,想看看他,你给安排一下。石管教说,这有点不太好办啊,按规定,要探视犯人,要直属的亲人才行,表妹不属于这个范围。

李场长说,规定也是人定的,可以变嘛。石管教笑了,说,要看对谁呢。要是别人,门都没有,你说话了,别说是看人了,就是说要放谁,我也照办啊。

李场长说,行了吧,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带人来看。石管教说,别急啊,再唠会嗑。李场长说,唠什么唠,我忙着呢,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石管教说,又来了一批犯人,吃的紧张,想明年多种些地。李场长说,行了,这个事,我知道了,明年给你五十亩。石管教说,少了点。李场长说,你说多少?石管教说,五百亩。李场长说,你有多少人要吃这么多。石管教说,不是还得再种点别的呢。李场长说,好吧,给你八百亩。石管教说,好,太好了,中午别走了,我请你喝酒。

外面看是一间房子,走进去是两间房子。外边一间房子和里边一间房子,不但有一道门,还有一扇窗子。窗子很大,还有玻璃。房子的门口写着“探视室”三个字。

李场长和夏兰来了,石管教把他们领进了屋子。让他们坐在外间的房子里。石管教说你们等一会。石管教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了。后面跟着郭洪。进到屋子里,石管教让郭洪进到里边的屋子。石管教对郭洪凶巴巴地说,老实一点。转过脸又笑着对李场长和夏兰说,这位女同志有什么话,进去对他说吧。夏兰进去了。

夏兰进去后,顺手把门关上了。石管教看了看关上的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李场长招呼石管教抽烟。石管教一坐下来接过李场长递过来的烟。透过玻璃窗子可以看到郭洪和夏兰,可以看到他们的嘴一动一动地,但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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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李场长问夏兰她表哥犯了什么罪。

夏兰说他杀了人。

杀了谁?

大队书记。

为什么?

大队书记打他老婆的主意。

他就把他杀了?

用斧头把他砍了。

判了多少年?

无期。

一个人骑了一匹马。快到场部时,有两条路,一条路通到大操场和一片房子,另一条路通到远处的庄稼地。

李场长问夏兰,你去哪里?

夏兰说,你去哪里?

李场长说,我去庄稼地。

夏兰说,我回屋子。

李场长说,晚上过来吧。

夏兰说,不去了。

李场长说,为什么?

夏兰说,我有点不舒服。

去两个地方,走的两条道,两匹马分开走,各走各的。


(未完待续)





《文化遂宁》稿约

《文化遂宁》是遂宁市文化馆主办的全市群众文学创作辅导平台性刊物。秉承传承文化精髓,繁荣文艺创作,引领文化发展的办刊宗旨。2021年起,在遂宁市文化馆微信公众号、遂宁市文化馆网站上开设《文化遂宁》网络平台,设置写作课堂、经典重读、名家新作、文艺评论、本土作家等栏目,多渠道服务于文学创作者。将适时从本土作家栏目中遴选优秀作品,推荐给国内重要文学期刊发表,并将在每年年末,将遴选的优秀作品结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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