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笔谈
村上春树,日本小说家。曾在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戏剧科就读。1979年,他的第一部小说《听风之歌》问世后,即被搬上了银幕。随后,他的优秀作品《1973年的弹子球》、《寻羊冒险记》、《挪威的森林》等相继发表。他的创作不受传统拘束,构思新奇,行文潇洒自在,而又不流于庸俗浅薄。尤其是在刻画人的孤独无奈方面更有特色,他没有把这种情绪写成负的东西,而是通过内心的心智性操作使之升华为一种优雅的格调,一种乐在其中的境界,以此来为读者,尤其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提供了一种生活模式或生命的体验。
不会爱别人的人,不可能正确地爱自己
村上春树
再没有比相信自己在从事正义事业的人更好骗的了。
不愿随波逐流,但是一味的逆流而上也许只是徒劳的让自己疲惫。
不解释就弄不懂的事,就意味着怎样解释也弄不懂。
我甚至连自己都爱不起来。为什么不能爱自己呢?是因为无法爱别人。
一个人需要爱某个人,并且被某个人所爱,通过这些来学习爱自己的方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会爱别人的人,不可能正确地爱自己。
世间大多数人并不相信真实,而是主动去相信自己希望是真实的东西。这样的人两只眼睛哪怕睁得再大,实际上也什么都看不见。
所谓人生,无非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对你人生很宝贵的东西会一个接一个,像梳子豁了齿一样从手中滑落。
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伪劣品。体能、希望、理想,信念和意义或是所爱的人,一样接着一样从你身旁悄然消逝,连找个代替的东西都不容易。
青豆将耳朵贴在天吾胸前。“很久以来我一直很孤单,而且因为好多事深受伤害,要是再早一点和你重逢该多好。
那样就不必兜这么大圈子里。”天吾摇头道:“不对,我不这么想。这样就很好。现在正是时候,对你我来说都是。”
我觉得,对我来说最迫切的问题,是迄今为止我没能真正地爱上谁,有生以来,我从没有无条件地爱过一个人,从没有产生过为了谁可以抛弃一切的心情,连一次都没有。
你再怎么才华横溢,也未必就能填饱肚皮;但只要你拥有敏锐的直觉,就不必担心混不上饭吃。
我希望的,是某一天在某一个地方偶然遇到她。比如说在路上迎面相遇,或者偶然坐在同一辆巴士上。
仅仅是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就可能被嫌弃。大人们的世界也差不多,但这在孩子们的世界里表现的更直接。
在这个自然界里,人打算变得高于自己,与打算变得低于自己一样,是罪孽深重的事。
“我知道不会好受。”亚由美说着,用指尖轻轻地按住太阳穴,“可是,尽管有一个爱到这种程度的人,还是会想和萍水相逢的男人做爱。”
青豆用指甲弹了弹薄薄的葡萄酒杯口。“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做是必须的,为了保持平衡。”
如果能真心爱上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何等恶劣,哪怕对方并不爱自己,人生也至少不会是地狱,就算多少有点黯淡。
精神的锐利不能产生于舒适的环境之中。
对我来说,自己是最可怕的。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干什么。
纯粹无瑕的感情其实是危险的东西。一个活生生的人要抱着这样的东西活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你必须像给气球装上锚一样,牢牢地把你这种感情固定在大地上。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目前我已经置身于这“1q84年”。我熟悉的那个1984年已经无影无踪,今年是1q84年。空气变了,风景变了。我必须尽快适应这个带着问号的世界。像被放进陌生森林中的动物一样,为了生存下去,得尽快了解并顺应这里的规则。
因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到任何地方,所以到这地步,只好彼此觉悟。
时间这东西拥有强大的力量,足以一一消除人为的变更。
因为世间大多数人并不相信真实,而是主动去相信自己希望是真实的东西。这样的人两只眼睛哪怕睁得再大,实际上也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这样的约定并没有在他的意识里深深扎下根,下一次雨,转瞬间就被冲得无影无踪了。
历史书告诉我们,我们从前和今天基本相同这个事实。在服装和生活方式上虽然有所不同,我们的思想和行为却没有太大变化。人这个东西说到底,不过是遗传因子的载体,是它们的通道。它们就像把累倒的马一匹又一匹地丢弃一样,把我们一代又一代地换着骑下来。而且遗传因子从不思考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无论我们幸福还是不幸,它们都毫不关心。
我们都曾经因为某种蛮横无理的形式失去最宝贵的人,从而深受伤害。
这种心灵的创伤恐怕永远不会痊愈。但我们不能只是永远坐看自己的伤口,必须站起来投入下一步行动。
而且不是为了自己的复仇,而是为了更广泛的正义。杀人的一方总能找出乱七八糟的理由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还会遗忘,能转过眼不看不愿看的东西。
但受害的一方不会遗忘,也不会转过眼。记忆会从父母传给孩子。世界这个东西,就是一种记忆和相反的另一种记忆永无休止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