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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没有爱情 - 苟子(1)

本土原创

本土创作·小说评论


作者简介

苟子,60年代出生,四川蓬溪人。在《飞天》《湖南文学》《时代文学》《陕西文学》《中华文学》《青年作家》《当代小说》《椰城》《剑南文学》《贡嘎山》《晚霞》《中国审计报》发表中短小说、散文、诗歌30余万字。有中短篇小说、散文被《海外文摘·文学版》《中华当代散文大观》选载,获全国孙犁散文奖,全国梁斌小说奖,中国小说学会全国短篇小说二等奖,《中华文学》年度小说奖,《贡嘎山》年度小说奖,遂宁市文艺精品奖等。现为遂宁市作协副主席、船山区作协主席。



2010年没有爱情

苟子

1


2010年春节,不管是离成都远的,还是离成都近的都回家过年了。唯有陈子明没有走,仍旧蜗居在成都市郊的出租屋里。并不是说他不想回去,只因他没有办法实现给父母的承诺-----带一个成都的女朋友回家。

在出租屋里,陈子明看春晚,上网。听着外面起起伏伏的爆竹声,陈子明就有点想哭……初二早上,陈子明冲了包方便面,刚拔了两口,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自称是张阿姨的说,你老爸生病了,很严重,你赶快回来吧!陈子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问道,他、他啥子病?对方说,你别问了,回来就知道了。挂了。

陈子明后悔没问清到底是在城区医院的哪个病室。接着对这个张阿姨的电话又有些质疑。便直拨家里的座机——通了,却无人接。

陈子明没敢再犹豫,第一反应就是钱。

将农业银行卡、身份证和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行李包就锁门来到大街上四处张望,正好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骑一辆红色摩托呼的一声停在他跟前。

去火车站多少钱?络腮胡说,我也是顺路,你给三十块吧。

陈子明说,平常打出租车只要二十块,你也太黑了吧。络腮胡也不生气,居然笑了笑,呵,这过年过节的,算加班噻。

陈子明愣了一下,抬腿跨上摩托车后座,“走吧,尽量快点,我还要赶到遂州的火车。”络腮胡说,没问题,那是短途,好买。

尽管已是大年初二,但成都火车北站的售票大厅里还是挤满了人。

短途果然好买,陈子明站了不到十分钟就买到了车票。一看离上车还有一个小时就抬眼四处张望,想买点东西填肚子。

这时,一位衣着时尚有点像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子笑眯眯地来到他眼前,哥哥住旅馆不?陈子明瞄了一眼,没理她。那女子欺近他耳朵说,帅哥,像我这样的小妹随你挑随你选,快餐100块钱,最多耽误你半个小时,保证误不了你赶车。陈子明禁不住有些好奇,随口问道,啥叫快餐?女子感觉有戏,用屁股撞了一下陈子明的屁股,帅哥,你莫装嘛,去了就知道了。陈子明说,那,你先给我100块钱嘛。女子一下麻了脸,做梦吧你,当鸭子啊!陈子明说,当鸭子能挣钱啊?女子扭着屁股走开了,回头甩出一句:哼,看你那土不拉唧的样子,当鸭子都不配!

陈子明真想冲上去掐她的脖子!

经这么一折腾,陈子明胃口也没有了。熬着等到开车。一上车,陈子明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下了火车,陈子明就打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区医院。结果把医院都找遍了,也没有一个叫陈昌福的病人。难道父亲他已经……陈子明不敢往下想,马上掏出手机又给家里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只好回拨早上那个电话,通了。对方仍是那个什么张阿姨,对方似乎很兴奋地问,你是陈子明吗?现在在哪里?陈子明说我在医院里。

一阵静默以后,喂----儿子,你不直接回家,跑到医院去做啥子哦?陈子明一下子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急迫地问,妈,老爸现在在哪里,到底得的啥病?母亲说,你先别问那么多,赶紧打个摩的回家来再说。

这条回家的路是陈子明自小到大走了二十几年的路。山还是那些山,树还是那些树,地里仍然是一片片麦苗,一片片碧绿的油菜。令他欣喜的是,仅仅两年没回家,这条以往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已变成了七米宽的水泥路。摩的跑在上面不颠不簸风驰电掣,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陈子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乡亲们大多数都修起了贴满白瓷砖的小洋房,而自家那三间龇牙裂缝的石柱头瓦房仍在寒碜地冒着白烟。老远就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争吵声。

驻足一听是母亲责怪老爸的声音:你好意思怪这个怪那个,你读了大学的儿子了不起,非要讨个城市里头的妹子,要是讨个农村上的,娃儿都上学读书了!

老爸的声音:我懒得和你说。唉,张大姐,你还不晓得,她年年月月都要去灵泉寺磕头烧香,求菩萨保佑儿子讨个城里的媳妇,现在都32了,讨到没有嘛?更可恶的是,这个龟儿子这两年硬是不回来,打电话问他也不说啥子,急啊,硬是急啊!

张姨:要我说也不全怪你们儿子,你们为啥非要逼他讨个城里的妹崽嘛,论他的条件要房没房要钱没有钱,一个月三四千块的工资在城里人眼里算个啥呀,在成都光买套房子就要一百多万,你扳起手指算算,你儿子那点工资不吃不喝要攒到猴年马月?更别说长相说着能力,不回来还是有他的难处。但话还得说回来,一个人总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东方不亮西方亮呀,你们两口子这回算是开窍了,大城市里头的攀不上,在农村找一个聪明能干勤快的,到时候接到城里去,说不定做点生意还能发财哩!

最先发现陈子明回来的是栓在阶沿上的那条大黄狗,它没有汪汪汪汪地叫,而是又蹦又跳地摇尾巴。这让陈子明感到了一丝温暖。

母亲周四香听见动静就探着头出来望,一眼见到儿子就笑盈盈跑出来接过儿子手里的包。陈子明当头就问,老爸他?母亲好像怪异地笑了一下,说进屋吧。

陈昌福坐在灶屋没吱声仍旧扯他的风箱。陈子明进屋递给他爸一支烟。陈昌福接了顺手夹在耳朵上。

到了这时候,陈子明已经知道,老爸生病是假的。为什么呢?他想。

周四香说,儿子,别管他,你过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张姨,是我们请来给你保媒的。陈子明一听,一切都明白了。出于礼貌,他叫了声张姨。脸上有些发烫。

张媒婆说都这么大的人了,一说讨老婆娘还不好意思啦。

陈子明问,家里有茶叶吗?妈说,没有,平时哪个有闲工夫喝茶嘛?陈子明说,我到小卖部去买点,说着就出了门。他得趁这机会想想,是应付,是拒绝,还是同意张媒婆的撮合。

张媒婆望着陈子明的背影,心下琢磨,这娃丑也说不上有多丑,只是个头不高,但黝黑的脸上也还透着一股灵气,我那鬼妹崽要是没嫁人嫁这娃也不错,最起码是个大学生,虽然挣不到大钱,一辈子吃穿还是不愁的。

不一会儿,陈子明提着一大包豆腐皮、猪耳朵、口条、猪心之类的卤菜和一瓶可口可乐、一瓶沱牌曲酒就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

当陈子明要跟着母亲进灶屋帮厨的时候,被坐在堂屋里的张媒婆叫住了,子明你过来,阿姨有话问你。

陈子明走了过去。

你跟阿姨说说,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妹崽。陈子明稍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对张媒婆说,不瞒张姨,前些年也就是我大学刚毕业那两年,我的心气确实高,非要找个城市里头的。哪晓得城里头的妹仔心眼还要高,一要工作好,二要工资高,三要小伙长得帅,四要房子面积大,周边环境好。而我这四条一条也沾不上边。去年,我们同事在成都郊区给我介绍了个跛子,人长得秀气,高中毕业,文化层次也不算太低,我们两个也谈得来。她们那里搞开发土地被国家征用完了,光房子就赔给她们家两套,每月还有生活费,就是啥事不干生活也没问题……张媒婆说,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干啦?

嗨,张姨,不是我不干,她们家只有这么一个女,要求我倒插门。当上门女婿我也满口答应,可我老父老母也只我一个儿子,我要求将老父老母接过去一起过。那个跛子妹崽还是说要得,可她的那个妈急得跳起八丈高,坚决不同意,其实我看得出来,她的父亲也是反对的。

看来你还是个满有孝心的娃儿,真是难得啊。张媒婆对陈子明充满着怜爱,子明你别急,我敢肯定你能讨到个好婆娘。说着,从衣服包包里头掏出一摞照片让他选,看上哪个就约哪个见面。

陈子明双手接过来,将一摞照片挨个挨个看,觉得好像都不错。最后指定一个眉目清秀身材苗条的女子说,就、就是她吧?张媒婆说,她是李家大湾李木匠的幺妹崽,人漂亮能干得很。就是她们家境不太好,大哥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个晃晃,天天坐在麻将桌上,被李木匠骂到新疆去打工过年都没回来,讨了个云南婆娘,一家人像盯贼似地害怕偷着跑了;二哥二十七八岁是个傻子;家庭条件也像你们家样三间石柱头瓦房坐在半山坡上。李木匠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幺妹仔李丽身上。嗨,就看你娃有没有这个福分。

吃完晚饭天刚黑,陈子明就将酒足饭饱的张媒婆送到他们陈家坝的村口掏10元钱给打了个摩的。

陈子明没想到一回到屋里,他爸陈昌福又板着脸一个劲地问,你跟老子还舍得回来?说,为啥子不接老子的电话?你现在是翅膀长硬了,了不起了?扳起指头算算,两年了,成都这么近都不回来看看你娘老子是死是活?你晓得我们老两口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成都找不到,也不能死在成都噻,回乡坝头找个能干的妹崽还不比城里头那些只晓得洋盘、好吃懒做的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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